2008年11月16日 星期日

A Man Escaped - 死囚逃生記


這是我看法國導演 Robert Bresson (羅伯‧布列松) 的第一部電影,1956年的作品,黑白片。

根據我找到的網路資料,布列松的電影一直以來就不走大眾市場取向。在他40年的電影生涯中一共只拍了13部劇情片,主因之一在於籌資的困難。而這一部 A Man Escaped,則是眾人評為最適合認識布列松作品的選擇。

這是部藝術電影,我說,如果我們不把娛樂 (entertainment) 視為電影最重要的功能,而視它為藝術家創作的媒介之一時,如繪畫,文學,表演...等 (亂入:突然認真的想知道,讀到本篇的人客你們當中可曾有誰認為某位導演是藝術家的嗎?就像梵谷是藝術家,莫札特是藝術家,如果有請讓我知道是哪位導演,感謝!)。但同時,死囚這部片也絕非那種看完老半天不知道它在演什麼的電影,它的故事再清楚不過。

死囚是改編自真實事件的電影。二戰期間,一名法國少尉 Fontaine 被德軍逮捕,在押抵至 Lyon 監獄途中 Fontaine 試圖逃脫但馬上被捉回,當然少不了一頓皮肉苦,而在進監之後,從一開始對生存的絕望 (Fontaine 在軍中是從事間諜及爆破工作並曾炸毀一座橋),因獲著其他法國犯人的協助,從一支鉛筆所以他能把訊息傳回法軍,與一支安全別針他學會如何掙脫手銬,Fontaine 對生存的希望與渴望引領了他走向逃獄求生的想法。他開始一步步為逃脫做準備,從暗藏湯匙開始到準備越獄攀爬時的鉤索... 直到有天,Fontaine 被帶往德軍總部並被宣判將處以槍決。在所剩無多的時間下,正當 Fontaine 準備開始實施他的計畫時,有天,他的房間突然來了另一名新來的囚犯,一名穿著德軍制服的男孩。Fontaine 只有兩條路,他要不選擇相信這名獄友並帶他一起逃亡,要不只好殺了他以防計畫走風。

全片90分鐘裡講的就是一件事,主角 Fontaine 越獄的過程。然則布列松的敘事手法有著相當獨特的風格,這也是為何我說這部片是藝術電影的主因之一。

以敘事,鏡頭與聲音兩方面來聊。
敘事:Bresson 在這部片中展現了非常獨特的敘事手法與強大的懸疑張力。片中充斥著許多主角的畫外音,有時是第一人稱 Fontaine 內心的讀白,有時又像一位說書人以第三人稱的身分在講述,或回憶這樁事件。你既是在看電影,又真的像在"聽"故事。而有時畫面先於聲音,有時又在其後。畫面先於聲音時,它讓你再更深入的去觀看聲音所提及的畫面部份 (Fontaine 剛進監獄時假裝傷重以逃避審判),或告訴觀者 Fontaine 那時心理的真實感受為何 (德軍問 Fontaine 不會再逃亡了吧,Fontaine 回答不會,但他覺得德軍壓根就不打算相信他)。而聲音先於畫面時,它可能用預先暗示結果的方式來引領觀眾注意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件的過程 (當他對自己下決心要逃獄後接下來為計畫所做的種種準備),或提供我們 Fontaine 當時的感受造成我們對接下來事件的懸疑感 (他開始考慮是否需要殺掉新來的年輕獄友,因為 Fontaine 懷疑他可能是臥底)。而強大的懸疑張力,其中一部分恰好又是來自我們先對 Fontaine 內心企圖或感受的了解,但畫面卻尚未呈現或僅以省略的方式表現 (比如Fontaine 獲知將處以槍決後擔心是否還有機會回到他準備越獄的那間牢房),又或是在畫面呈現時又再加入了 Fontaine 的讀白讓我們更清楚確認那時 Fontaine 的感受 (畫面的呈現讓我們以為 Fontaine 倒頭啜泣但其實他在笑)。這是布列松在本片所展現非常獨特的敘事手法,分析起來可以相當複雜,但在觀賞的過程中卻沒由突兀的感覺,而只是感覺經歷了一次很不同的觀影經驗。

鏡頭與聲音:Fraçois Truffaut (楚浮) 曾說,死囚是極少數影片其中沒有任何多餘無謂鏡頭的電影。換句話說,Bresson 的每個鏡頭都有它的目的,所以有其存在的必要。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句屁話,但真能做出來的才叫爸爸。從電影史來看大抵是以加法演進。情緒,感受的鋪陳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疊上去,但,你有沒有能力是抽掉一個鏡頭再抽掉一個鏡頭來凝聚故事的張力?那是減法,頭腦很清楚的人做的事。鏡頭的多少與影片的良莠無關,只不過是能用少的鏡頭說好的故事的影片如今不多 (當然,這可能也跟觀影者口味越來越重有關)。死囚這部片幾乎沒什麼遠景,當然也沒有一般以建立鏡頭做敘事起始的慣例,反倒都以特寫及半身鏡頭居多。而影片的張力不在於它讓你看了些什麼,卻倒是沒讓你看了什麼。要呈現 Fontaine 在鑿牢門時擔心被德軍警衛發現時的緊張感要怎麼拍?在 Fontaine 為越獄所做的準備過程中,影片裡一個德軍巡視的畫面都沒有,但我們依舊為 Fontaine 擔心,這是怎麼做到的?Bresson 的方法之一,就是聲音。我們聽到有軍靴上樓的聲音,由遠而近,但我們不知道他可是為何目的而來,他到底要到那裡去,或是會進哪個房間。拍德軍,你可以呈現他的表情讓觀眾誤以為他聽到了什麼所以上樓,而其實他什麼都沒聽到。也可以拍他冷漠的無表情,拍他的機關槍來暗示德軍的殘暴。那,如果這些都不拍呢?你就是 Fontaine。你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就是和 Fontaine 一樣在牢房裡面等,並且希望不要有人走到你門前來。無法說哪種方法好,不過 Bresson 藉由死囚這部電影,倒讓人感受到聲音之為電影的元素之一可以有多大的作用,除了電影配樂外。

A Man Escaped,是部藝術電影也好,是部經典電影也好,我只記得當第一次看完的時候,我被他震驚了,內心的os是,tmd,真是部好厲害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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